《老虎、森林与黄油》果糖/72
說不定那時我們是為相遇而相遇的。縱令那時未能相遇，也會在別的地方相遇——也沒什麼根據，但我總是有這種感覺。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在是凌晨三点，田柾国躺在床上，盯着一条一条与他无关的信息。
置顶是没有备注的“SuD”头像是只软绵绵的白猫，消息时间是半个月前，两人已经没有任何后续交流。
田柾国点开资料卡，突然想起他曾跟他放话说绝对不可能用软萌可爱的头像。
“放什么屁呢？”田柾国喃喃道。
“田柾国，我看到他藏起来的钻戒了。”
“田柾国，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
“田柾国，我觉得紫荆酒店不适合办婚礼是不是？”
“田柾国…”
而被呼唤的田柾国本人停在了最后一条消息后，输入的光标已经斟酌了几个小时。
他无话可说了。
最后想起最近的新梗，不知道什么心情就发了出去：
“转我五万，不然截图发你老公。”
但闵玧其没有回应。
闵玧其明明知道他喜欢他。
田柾国揉着头发出门买啤酒，夜深的空气都剌嗓子，拎着一提啤酒一边摸钥匙一边上楼，走到门口被一个物件一绊，差点摔的啤酒和他一起淹了。
“我操……”田柾国眯缝着眼睛爬起来，一抬头就和半蹲着揉着后背的闵玧其对上了眼。
“田柾国，我分手了。”这男的揉揉通红的眼眶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把田柾国压在冰凉凉的楼道地上，压的田柾国脑子一阵空白。
把一提啤酒整齐码在冰箱冷藏里以后，田柾国无奈的看着窝在沙发上冲抱枕蹭鼻涕的闵玧其：“喝酒吗？”
“戒了。”回答的倒是干脆，要是不抹鼻涕的话就更好了。
“他怎么说的？”田柾国坐下来单手拉开易拉罐，气泡噗的一声，闵玧其寻着味儿蹭过来，趴在田柾国胳膊边：“就说不爱我了。”
“就这？”
“什么叫就这啊！这理由多令人窒息啊！”闵玧其把田柾国手里的啤酒夺过去灌上一口，然后重重砸在茶几上。
“又不是我说的，激动什么…”田柾国小声抱怨道。
闵玧其以前并不这样，不能说一模一样吧，至少和现在这个矫情样儿没有任何关系。
他以前可是手底下喜欢他的小学弟追着喊闵学长你看我一眼吧我真的喜欢你，都不会回头给个眼色甚至还会当笑料跟田柾国说的铁石心肠。
但也仅止于遇见金泰亨。
小伙子血气方刚的，也是追的最久最真诚的一个，或许是艺术学院的学生浪漫加持吧，很快闵玧其就把对金泰亨的称呼从“摄影班的那个不要脸的”到“摄影班的金同学”再到“我家小金”转变成功。
田柾国全程是见证者，自然清楚闵玧其对这段感情多么认真投入，只是他没想到还真的会有闵玧其被甩的一天。
于是第二天看着睡的安安稳稳的闵玧其抱着被子，眼角红透了。
田柾国决定去会会金泰亨。
很快在艺术学院公共课大楼楼下看到了金泰亨，对方看起来完全没有失恋的状态，被舞蹈系的首席姓朴的挽着胳膊有说有笑。
田柾国上去没两句话就把他揍了。
闵玧其是被派出所电话吵醒的，慌里慌张的赶到派出所，就看到田柾国坐在拘留室里面无表情，朴智旻抱着金泰亨对警察大喊大叫“不能私了，差点毁容了你知道吗”
闵玧其隔着栏杆看着田柾国，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
“田柾国你他妈的真牛逼。”
田柾国冲他笑：“还行吧。”
后来才知道，田柾国打错人了，虽然他全程见证闵玧其的恋爱，但还真的没见过他本人。此金泰亨非彼金泰亨，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我就说嘛，挺帅的一个男的怎么就看上你了？”田柾国被拖着回了家坐在沙发上，闵玧其坐在地毯上仰视着看他胡言乱语。
“你少放屁啊，还不是你一点也不在乎我，连我男朋友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闵玧其话说的狠，但嘴上的笑意却泛开了，像个裂了口的小饼干，又甜又可爱。
田柾国跟着一起笑起来，凑近了闵玧其的脸：“我要是在乎你前任是不是就我有问题了？”
闵玧其一时间对凑过来的圆眼睛失语了，双手撑地，但丝毫没有想要后仰的欲望。
他这个时候发现，好像是个很适合接吻的时机。
田柾国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唇齿相贴，田柾国的热气传递进闵玧其的嘴里，吻着吻着，田柾国在唇缝间吐出一句话：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闵玧其点点头：“确实。”
然后他整个人陷进田柾国的怀里环上他的脖子。
“但我更想继续。”
田柾国是个很会给个台阶就下的人，于是他把闵玧其整个人拖起来挂在腰上，用力往沙发上一靠。
闵玧其后半夜起来去喝水的时候，田柾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仗着比他高半头的优势，压在他肩头鼻音浓重的开口：
“我睡完你我觉得咱俩没什么不合适的。”
“？”闵玧其喝水的动作一顿，然后反应过来转过身给了田柾国一脚，后者哼了一声接住闵玧其的脚丫子，向前一拉他就跌进他的怀里。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你这不也挺享受的嘛？”
闵玧其在田柾国的怀里呼了一口气，然后乖乖的蹭了蹭：“你猜我前任跟我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不是不爱你吗？”
“那是我编的。”
“那为什么？”田柾国把下巴垫在闵玧其的头上，心里其实并不很在乎原因。
“因为他出轨了。”闵玧其抬头说道。
田柾国很明显僵了一下，然后顺着闵玧其本来温度就低的胳膊，握住了并不比他小的手。
“那是他运气不好。”
“我觉得是我运气不好吧？”闵玧其说。
田柾国把闵玧其小一号的身子拢起来朝卧室走，连体婴儿似的你走一步我走一步。
闵玧其还在等田柾国的回答，可大兔子就跟他一起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过的多久了，他温热的呼吸吐在他脸上，平稳又温柔。
闵玧其心里突然被戳了一下，痒痒的，像蒲公英的种子一颗一颗往心室里钻。
他突然觉得庆幸起来。
田柾国第二天起来，身侧陷下去一块窝，他闭眼又睁开，这才反应过来闵玧其走了。
田柾国只当这是传说中的一夜情，不过对象是明恋已久的闵玧其，他还有种赚了的感觉。
不能说赚了，应该说得逞了。
田柾国没指望闵玧其还能像从前一样出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被求婚，小到吃什么，可他刚抱着几本书要进学校图书馆，就看到闵玧其占了两个位置冲他招手。
田柾国的第一反应是露怯，但一想好歹睡都睡过了谁还比谁脸皮厚啊，于是扬起一个笑容走了过去。
“谁跟我说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一是跑步，二是看书？”田柾国在手机备忘录上敲出这行字给闵玧其看。
闵玧其按下他的手机，扣在桌子上，用笔在一本《挪威的森林》的封皮上写：
“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会变得很有深度的好吗？”然后一副很了不起的表情给田柾国看。
田柾国还在想用什么来回应，闵玧其已经从书里勾出一句话来，但考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轻轻在田柾国耳边说：
“田柾国，你有多喜欢我？”
田柾国眨眨眼，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什么？”
闵玧其瘪瘪嘴，总不能是他这么多年来会错意吧，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说你有多喜欢我？！”
这次声音大些了，图书馆有人投过来奇奇怪怪的目光。
田柾国听到了，但他就要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
来来回回三五次以后，硬是把一脸雀跃的闵玧其搞没劲了，书都不拿了拉开椅子就走了。
田柾国心里有底，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气鼓鼓地很快消失在图书馆里，他讪讪地躲过身边人对这边动静表示不满的眼神，不忘拿那本已经结了账的《挪威的森林》。
后来赶上闵玧其和田柾国都恰好很忙，一个整天窝在家里给大客户作曲，一个熬夜拉片赶作业，时间这么算起来，一个月很快也就过去了。
田柾国赶完作业已经连续熬了两天通宵，幸好房间也不大，电脑椅向后一倒就是大床，田柾国眼睛一闭再睁开，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拿过手机时，锁屏显示有十几条新消息，全部来自SuD，没有备注。
沉寂的空气突然活跃起来，田柾国把捋到脑门上的眼罩取下来扔到一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那是几条简单的手写笔记照片，中间夹着一句话：“我读完了这本书哦。”
田柾国一张一张点开，倒也没去问是不是闵玧其又买了本新的，因为并不是很重要，不管闵玧其是读了还是没读，田柾国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的意思。
他还在执着之前的那个问题，尽管他知道田柾国非常喜欢他。
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就爱纠结一句话呢？田柾国想着，摸黑拿过放在床头的那本书，翻开封皮，闵玧其潇洒的字迹还在上面写着。
“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会变得有深度的好吗？”
醍醐灌顶了，田柾国抱著书，去翻著名的渡边君和绿子的故事。
田柾国是读过这书的，还读过不止一遍。
他其实一开始就不满意渡边君为什么会执着于直子，明明绿子更活泼更可爱更懂渡边。
直子最终消亡了，留在渡边身边的只有绿子。
田柾国想，闵玧其和他是彼此的绿子吧。
闵玧其又发消息过来了：“田柾国，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有多喜欢我？”
明明过去了很久了，田柾国还是记得很清楚那句他觉得无厘头又浪漫的要死的话。
绿子问渡边：“你有多喜欢我？”
“整个世界森林里的老虎全都融化成黄油。”
田柾国回复SuD：“喜欢到整个冬天的雪都融化成冰淇淋。”
“因为你不喜欢黄油不是吗？”
浪漫只持续了三十分钟，三十分钟还不包括田柾国套了件衣服就冲来闵玧其家里的时间。
田柾国内里真空，头发乱七八糟，眼框是红的，眼袋也明显的要死，闵玧其给他开门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草，你怎么这幅鬼样子就跑来见我？”
“没办法，怕你像黄油一样化了。”
评论(2)